文／詹如瑾 中國醫藥大學兒童醫院陳厚全醫師夫人
圖／故事工廠官網
2017年10月30日晩上，故事工廠在台中歌劇院大劇場推出一部舞台劇，寫著黑色人性喜劇《莊子兵法》。我只知道有《孫子兵法》，以為只是一部歷史故事改編的現代舞台劇，沒想到竟是一部緊繃神經、燒腦的大戲。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場景，但是劇情撲朔迷離、層層卡關、處處陷阱、故事懸疑驚悚、情節漸進又㒹倒。我窮追著舞台上人物的神情和對話，認為已是「戲精」的我，應該很快就能理出一個頭緒，破解謎題。哈哈！真被打敗了！寒冷的冬天夜晚，居然看得我額頭冒汗！
莊子謎題 大玩破解謎題遊戲
舞台上只有四個男人，（一個作家、一個水電工人、一個失業的企業家、一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兩個女人，（一個是國文老師、一個是追求網紅的主播），他們同時參加一個《莊子謎題》的密室遊戲。六個完全不同背景的人物要在一間密室裡展開破解謎題的遊戲，總共有五道題目，全部過關者可獲得1000萬的獎金，但必須遵守三個遊戲規則：
一、答題有時間限制，當五顆燈全滅時，代表時間到。
二、作答結束時，紅色的門會開啓，答錯的人必須離開。
三、答對的人可以選擇是否留下答錯的人。
並且必須簽下一紙同意書：不論發生任何意外或死亡，不得追究。
第一題不是主題 答案是《無題》
舞台上的密室真有一扇紅門，下二個階梯左邊擺有一張書桌椅、一排靠背椅子、右邊放著一張上下舖、一列掛滿鮮亮衣服的衣架、一隻旋轉木馬、一張有抽屜的電腦桌。突然擴音機傳來：第一題遊戲開始，紅門瞬間關閉，門上顯現五盞紅燈。
大家一時愣住，齊聲問道：題目是什麼呢？隨即紅燈滅了一盞，有人說：題目一定在這密室，六人慌亂地四處尋找，作家發現那張書桌是他日夜埋首的地方，正在納悶時，網路女主播尖聲怪叫：誰把我的衣服衣架搬到這裡啊？國文老師也驚叫：這排醫院候診室的椅子怎麼會在這兒？水電工人同時也口出惡言罵道：我和哥哥一起睡覺的上下舖那個夭壽鬼怎麼把它搬來？企業家在辦公桌抽屜找到他的退職令，富二代摸著木馬不發一語。燈一盞接一盞地滅，企業家和作家突然驚覺第一題不是主題，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異口同聲大叫：答案是《無題》，時間點正好，五燈全滅。擴音機傳來恭喜他們兩人過關的好消息。
擴音機接著問：過關的兩人是否願意留下其餘的四人呢？此時國文老師幾乎聲淚俱下，哀求作家讓她留下，她非常需要那1000萬，因為她女兒得了白血病，如果有1000萬一定可以完全醫治。水電工人不再惡言相向，幾乎跪下並輕聲細語地要求企業家留下他，因為他哥哥倒債800萬元，他是保人，必須還債。網路主播嬌聲地説：她從一開始就現場直播，不能中斷，一定要留下她。富二代突然大叫：「有詐！有詐！我們必須團結才能過關。」作家和企業家終於同意留下他們，繼續闖關。
找出最不快樂的人 大家都很不快樂
第二題「是找出一位最不快樂的人」。題目才出來，國文老師已經哭成淚人兒，她娓娓訴說老公早已過逝，只有一女相依為命，沒想到女兒時常發燒生病，必須常常到醫院看診，每次都坐在那排靠背椅子上，憂心如焚的等待醫師看診，最近血液檢查報告出來了，竟然是白血病，作為母親的她每天看著蒼白瘦弱的女兒，心如刀割，所以她是不快樂的人。才説完，水電工人又是一陣辱罵，爹娘早已不在，小時候哥哥睡上舖，他睡下舖，只希望兩人勤奮做工，將來能成家立業，哥哥竟然要他做保欠下800萬龐大的債務，然後消聲匿跡，同娘胎出生的親哥哥怎可如此薄情寡義……。他嘶聲力竭地大叫他真的好痛苦！
作家喃喃地自言自語：「我不是一個蠢材，我只是還沒有找到靈感，心愛的老婆啊！妳怎麼可以就移情別戀去愛那個偵探小說家吳帆，還叫我簽離婚同意書呢！我的心好痛啊！」。企業家看著退職令搥胸顿足道：「這家公司能有今天的氣象，是我十幾年的心血，只因為他是董事長的兒子就可以取代我，讓我一夕之間就失業，董事長您真的是如此的無情無義嗎？您讓我好難過喔！」，網路主播衝向企業家問道：「您是xx公司莫經理嗎？就是你們的公司只提拔年青貌美的小姐，害得我這個主播怎麼努力都紅不起來，不得已我花了一大筆錢做了整型手術，你知道我是多麼的無奈多麽的痛苦嗎？」。
富二代不再吊兒郎當，淚流滿面地説道：「小時候爸爸媽媽帶我去玩，我騎在木馬上一圏又一圈，等了好久，等到太陽下山還不見爸媽來帶我回家，原來我是私生子，那天爸爸帶我騎木馬，為的是要和媽媽攤牌，媽媽一時心臟病發作，來不及追上爸爸就過逝了，事後爸爸只是付錢請人撫養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又説：「長大後本來有一個女朋友很要好，只是…只是…她懷孕了，富二代低下了頭，我怕當爸爸，我逃到國外一陣子，心裡好痛苦嗚！」。燈全滅了，傳來聲音：這一題大家都很不快樂，全部過關。紅門大開，富二代頓時有所悟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選出最無用之人 然後殺掉他
正在愁雲慘霧，氣壓低迷時，卻傳來第三題：「選出最無用之人，然後殺掉他」。辦公桌上赫然出現一把亮閃閃的手槍，説時遲那時快，企業家衝到桌上拿起手槍，其他人四處躲藏，企業家指著女主播説道：你是最無用的人，每天都在直播無聊的事情，對國家社會一無是處。」女主播大聲喝止叫道：「你不能殺我，我有一個兩歲的小兒子。」
企業家轉向躲在椅背後的國文老師說：「你是最無用的人，妳女兒的病是絶症，誰也救不了！」作家急忙抓住企業家的手喝道：「你殺了老師，她女兒怎麼辦？」水電工人也快速出手想搶下手槍，國文老師爬出椅背抓住手槍，混亂中突然一聲巨響：「砰」！燈光全滅，企業家倒地不起。國文老師瘋狂地大叫：「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選出勇敢解除痛苦的人 原來是蠟像
舞台上一片吵雜紛亂，播音器又説出了第四個題目：「選出一位勇敢解除痛苦、創造快樂的人」。說畢舞台上突然出現四個被捆綁的人吊掛在半空中，國文老師看見她的女兒，急忙丟掉手槍，呼天搶地想要救女兒，卻無能為力。作家不相信地左看右看，確實認出其中一個是吳帆，他氣急敗壞地責問吳帆，為何要破壞他的家庭，害他面對離婚的窘境。水電工人也發現有一個吊掛的人是他的大哥，急忙質問哥哥把800萬花到哪裡去？怎麼可以把債務留給一個月入微薄的工人？水電工人彎腰檢起手槍對準哥哥一再逼問為什麼？為什麼？整個大劇場鴉雀無聲，只聽見水電工人的喘息聲，我嚇得摀住耳朵。
我的媽呀！下不了手！下不了手！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水電工人哭倒在地。作家一面扶起水電工人一面勸他不要難過，水電工人把槍放在作家手上，勸作家殺了吳帆，就解除他痛苦的根源也不用離婚，作家試著舉槍但想到老婆會難過又把槍放下了，水電工人一時情急抓著作家的手扣上板機，砰！吊掛的人掉下來，原來不是真人，是蠟像。正鬆了一口氣時，國文老師已經傷心欲絶，搶過手槍扣上板機，空氣中盪漾著不絶的迴音：「我的女兒不是絶症！救救我的女兒！…」。瞬間劇場凝結，舞台停格，我也忘記要呼吸。不知過了多久，傳來嬰兒啼哭聲，網路主播用力打開紅門衝出去，回頭大聲呼叫：「大門原來都沒鎖！」
揭露現實人性 用幽默心情看待
《莊子兵法》乍看是一部無厘頭的密室遊戲，卻是寓含生命困境，及生存法則的舞台劇，雖然殘酷地揭露人性的現實面，但是用幽默的心情看待，將會發現它是多麼的精彩並富含教育意涵。個人打從心底佩服年輕的劇作家黃致凱先生，他的創意給予觀眾的核心思想是：莊子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知若命」，故事中六個人承擔了不同的生命困境，在密室遊戲中讓他們以為有了希望，瞬間又將之推落谷底，面對這些種種殘酷，一步一步被推擠著前進，最終在一題又一題的剝絲抽繭，自我探討中理解，原來解除困境的秘訣是掌握「自我思想主權」，藉用思想的能力，轉念之間就海闊天空。
達到精神自由，尋求快樂的心證
躺在床上最後圓滿的結局一幕幕在眼前愰動，遊戲結束出了密室後，作家出版了《莊子兵法》，大賣特賣。企業家賣掉了豪華的大宅院，買了小公寓親自照顧老父供應兒子的學費，一家和樂融融。富二代找到了整形後的主播女友和二歳的兒子，努力做個好爸爸，建立幸福的家庭。水電工欠債的老闆答應每個月讓他小額償還債務，解除了他沉重的壓力。可是想到國文老師，同樣身為人母的我，心情又降到冰點，今晚真要莊子指點迷津，讓國文老師及她的女兒，藉著自我思想的主權，超越疾病，達到精神上的自由，尋求快樂的心證。我就可以安穩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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