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倩姿
圖 / 衛生福利部中央健康保險署
2月26日下午在臺中展華花園會館水漾廳，健保署長李伯璋對臺下滿坐的基層診所醫師開講，當天的講題是「分級醫療與壯大基層」。投影片從一張泛黃的網球比賽照片開始，當年是北醫網球校隊的李伯璋告白，他大學時代花在球場時間比讀書時間長，日子過得很快樂，「咱做醫生也不要做憨工…」，一口南部口音，樸實如鄰家歐吉桑的署長，句句話敲進聽講者的耳朵，鬧哄哄的臺下安靜了下來。
瞭解醫界疾苦 靈活扮演溝通橋梁
李伯璋是健保署(局)的歷屆首長中，對臨床工作最熟悉的長官；他是國內腎臟移植權威、是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董事長，他開過診所，在成大外科服務和任教超過27年，接任署長前的工作是衛福部台南醫院院長，從基層到醫學中心、從民間到公家機構，他的職稱是醫師、院長和教授，醫界相信他更能理解醫護人員的困境，對他有更高的期待。
李伯璋曾多次撰寫文章建議落實部分負擔、分級醫療，主張經營健保要從基層醫護人員的角度出發，而非一味只想到金錢管控，例如醫院評鑑必須要與健保給付脫勾等，才能落實改革。這次，行政院從善如流，找這位敢說話的名醫來坐鎮健保署。因為太了解醫界疾苦和經營眉眉角角，李伯璋笑著說，換位置時還有長官特別叮嚀他記得要換腦袋，他掛保證會保持靈活的腦袋做好醫界和健保署的溝通橋樑。為表示決心，他在接任署長前，提前從成大醫學院退休，「如果做不好，我也沒有學校可以教了」。
落實分級醫療 提出六大策略24配套
由於對醫界和健保沈痾了然於胸，就任後李署長很快就民眾與醫界關注的問題，提出短、中、長期三階段規劃。短期計畫為溝通落實分級醫療、減少城鄉醫療差距、改善醫療人員超時的工作負擔；中期計畫則為減少不必要的醫療浪費、提升用藥與醫材品質、推動器官捐贈；長期計畫則將就Tw-DRGs（住院診斷關聯群定額支付）與醫界務實討論。
4/15日落實分級醫療政策全面啟動，為確保政策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健保署提出六大策略24個配套，包括擴大診所服務、調整部分負擔引導民眾轉診、調高醫院重症支付標準、提供連續性照護強化醫院與診所合作、提升民眾自我照護知能，和加強醫療財團法人管理。在這六大策略中，原先預計很困難的調整部分負擔一環，因為事先溝通充足，意外的獲得民眾及消保團體支持而順利過關。
節流最重要 免醫界一直做憨工
自94年至今未曾調整的部分負擔，被李伯璋視為是對不必要的醫療浪費發揮斧底抽薪效果的好方法，「開源不是唯一方法，節流才是我想做的事，是要節約，但是不做檢查又怕醫療糾紛，提高部分負擔能減少過度醫療」，降低不必要的檢查和治療就可以提高點值，「現在醫界盲目追求量，點值下降後再要求提高費用，醫界一直在做憨工，我現在就是來踩剎車的」。 一方面他希望各醫院為衝量踩剎車，另一方面，他也積極協助民眾爭取該合理給付的費用；例如達文西手術，自費的病人也能獲得使用傳統手術的健保支付；例如C肝新藥療程納入健保，他認為是「CP值很高的投資」，被治癒，未來就能省下治療肝硬化和肝癌等龐大費用；例如，健保署編列了六十億元調高重症支付，但將調降輕症給付，「如果大醫院看輕症給付和小醫院是相同時，大醫院就會放棄搶輕症病患」，他指出，目前台灣的門診人數，民眾到基層門診約有65%，他希望比率能再提高，健全好轉診制度，大醫院負擔重症照護。
公開具名審查 將是另一顆震撼彈
有守有為的各項政策中，健保公開具名審查是李伯璋投下的另一顆震撼彈。由於審查核刪爭議不斷，有醫師老淚縱橫、也有醫師為此絕食，「受審的人最好是有記名、審查者最好是無記名」，雙方各有立場，他提倡各醫學會訂定出行為準則，大家有一個標準依循，以杜絕審查黑箱爭議。經過多次攻防，終於在去年十月試辦具名審查，試辦後正反意見不一，部分審查醫師認為具名的壓力太大，不願再當壞人，結果是核刪率大幅下滑，拖累點值。新任衛福部陳時中部長表達恐劣幣逐良幣，不宜再推的看法。面對難題，李伯璋依然對改革充滿信心，他認為健保改革不是一兩天能完成，目前公開具名審查僅試辦一季，未來趨勢還要再觀察，至於健保點值被稀釋的迷思，治本在於改善整體醫療環境，減少不必要的浪費，「才不會大家拚命衝量，健保費一直增加，醫師做得很累、領的錢卻很少」。
加入討論群組 懂得醫界的心聲
在醫界37年，李伯璋身段柔軟，政策執行前會盡力溝通，對醫界來說，這位健保署長就是懂醫界的人，基層診所全聯會理事長曾梓展感受是：「印象一新」，他指出，過去，健保署的政策通常基層都是被告知要如何執行，自然效果大打折扣。現在，「署長加入討論群組，有問題時不怕事，會跳出來解釋或是交辦弄清楚，他懂得醫界的心聲」，溝通再溝通，推動時自然阻力小力量大。醫界視健保署長如自己人，健保署同仁又如何看待這位來自醫界的長官?會不會有換位置沒換腦袋的狀況呢?中區業務組副組長陳墩仁認為，署長和醫界的溝通直接暢通，任何反應第一時間就知道，確實在決策上是有影響的，但在解決問題及溝通上也較以往更順暢。他指出，「例如部分負擔的調整以往是非常困難的，但這次署長做了許多前置溝通，醫界方面很順暢，有些議題我們會觀察，也會和署長充分交換意見，然後大家向前衝。」
錢多被機器賺走 點值下降醫師被犧牲
「我不會強迫他們」，李伯璋笑著說，他是外科醫師，做事力求實事求是，也不會不清不楚，會先針對醫界提出的疑慮，與健保署同仁溝通，找出解決方法，甚至有些眉角還可以傳授，例如審查胃潰瘍手術不需要隨機在大海撈針，只要把全國的手術數調出來比對，從數據了解問題所在，比例有問題再進一歩深入。李伯璋換了位置，顯然也靈活的換了腦袋，成為醫界和健保署最好的溝通平台。花甲之年，許多人都已經規劃退休生活，李伯璋卻接下健保改革大業，許多朋友都擔心他跳火坑，「我絲毫沒有猶豫」，他說，台灣的病人都得到很好的照顧，但醫療人員都不快樂，為什麼?「很大原因是做憨工，錢多被機器賺走，點值下降人(醫師)就被犧牲了，大家都有心想做好，但在一個生態中要調整很不容易，這個職務是我實現改變台灣醫療生態理想的機會，這是個有意義的工作，絕非跳火坑。」李伯璋自我期許，要讓台灣醫療制度成為世界的典範。
愈簡單愈幸福 才有空間面對挑戰
出生於雲林虎尾樸實小鎮，李伯璋對人生和父母充滿感激，他自認非常幸運，「在考上醫學院時已經明白，這一生若不胡亂來，衣食無缺就這夠了」，他喜歡簡單，日子過得簡單，休息日和朋友打個球後，就近隨意吃個土產，「愈簡單愈幸福」。在運動表現上具有職業水準的李伯璋認為，生活簡單，讓人生有空間勇於面對挑戰。100分鐘的演講，李伯璋起碼講了超過十次以上的「有意見隨時提出來」，這位健保署史上最會溝通的署長，期許自己能讓醫界、社會得到一個滿足點，更以自身為例期勉醫界學弟妹不必做憨工，簡單就是幸福，知足就快樂。
【 後 記 】
演講會後李署長接受本刊專訪，從講臺下來到門口走了廿分鐘，一波波人潮圍上來寒暄、要求合照，其中有老朋友、有新粉絲，更有急切想上達意見的醫師，最後靠著羅倫檭理事長滿面笑容開路、擋下熱情人潮才能離開會場，健保署長恍如醫界STAR，人氣更甚紅不讓。
李伯璋
民國43年生，雲林虎尾人，台北醫學院醫學系學士、成功大學科技法律研究所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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