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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泉難覓 失智症治療新趨勢 連續性優質照護
 
文/林秀縵 衛生福利部臺中醫院精神科主任
 
禮記禮運大同篇內描繪一個理想的大同世界「…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在這樣的社會裡,老人家可以安享晚年。
 
面對老人家生病,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而「楢山節考」是1983年一部日本電影,描寫在日本山中某個貧窮的小村子,沿襲下來了一種拋棄老人的傳統~就是將所有活到70歲的老人,不管身體是否依舊硬朗,只要到這個年紀就要被家人背到山上丟棄,來節省糧食的支出。69歲的阿玲婆,因為擔心兒子不忍背母親上山而惹人嘲笑,故意敲掉自己還很結實的門牙。清晨,兒子背著婆婆上山,山上白骨成堆…。
 
當今已是一個高齡化的社會。筆者看診時,發現有些長年可以規則就醫的老人家,漸漸出現無法規則服藥,忘記回診時間等情形。當需要進行進一步檢查,希望家人陪同就醫時,往往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幸運的老人家,子女可以陪同回診,經過檢查、說明、提供合適的治療及照護建議後,得以安享晚年;有的則牽扯出「家家那本難念的經」-如兒女事業有成,卻遠在他鄉,沒能適時查覺;有的縱然有心照料,然經濟重擔令其無法分身;有些老人家只能與另一個生病的老伴相依為命,甚至孤苦無依,需要照會社工協助介入。
 
台灣失智症人口超過二十萬人 
 
世界衛生組織於2015年3月召開部長級失智症會議,指出全球有4750萬名失智症患者,且以每年增加770萬人的速度成長,也就是每4秒鐘就有一名新罹病者。而失智人口數每20年成長一倍,2050年將超過1億3550萬人。在台灣,失智症人口亦繼續攀升。以民國103年底內政部人口統計資料,台灣於民國103年底65歲以上失智人口有227,137人。推估民國103年底台灣失智人口共239,760人,佔全國總人口1.02%,亦即目前在台灣約每100人中即有1人是失智者。在未來的47年中台灣失智人口數以平均每天增加40人的速度在成長,所有人都應及早準備。 
 
失智症即是認知功能顯著降低
 
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在老年期發生漸進性的認知退化,這種漸進性的智能喪失,足以妨害病人的社會及職業功能,並危及其日常生活自我照顧能力,這種情況稱為老年失智症。所謂的認知能力則包含~複雜的注意力( Complex Attention)、執行功能( Executive Function)、學習和記憶(Learning and Memory)、語言(Language)、知覺動作(Perceptual-Motor)以及社會認知(Social Cognition)。 
 
 
1. 定 義
  在精神疾病診斷及統計手冊第五版(DSM-5)之失智症的診斷準則中,將其更名為認知障礙症(Major Neurocognitive Disorders),指的是一項或多項認知範疇顯著比先前的認知表現降低,根據以下兩項證據(1)由個案、了解病情的資訊提供者或是臨床專家,知悉認知功能顯著降低,及(2)最好由標準化神經認知檢測或另一量化之臨床評估確信認知表現顯著減損。且其認知缺損影響到日常活動獨立進行,非只出現於譫妄情境,也無法以另一精神疾病做更好的解釋。
   
2. 成 因
 
失智症的成因多元化
 
另外還定義出輕型認知障礙症( Mild Neurocognitive Disorder):如認知範疇些許降低,但其認知缺損還不干擾日常活動獨立進行,像是付帳單或是吃藥,但可能需要更費力,採用補償策略或協調。特別將此診斷區別出來,是為了得到臨床照顧者對這一群個案的注意。失智症之成因則多元,如阿茲海默型,血管疾病造成,額顳葉退化、外傷性腦傷,物質醫藥使用造成的,或多重並因等。見(附表一)。 
   
3. 鑑別及評估
 
確認或鑑別失智症病因須包含完整的評估及檢查,如由可信的資料提供者獲得病史,給予身體檢查、神經學及精神狀態檢查。 基本的檢查如抽血檢查: 全血球檢查、血清生化檢驗、血清免疫檢查、心電圖 、腦部影像檢查:電腦斷層、核磁共振,腦波、尿液檢查、放射線檢查: 胸部或腹部X光檢查,哈欽斯基缺血量表(Hachinski Ischemic Scale)等,可以協助我們鑑別失智症的成因,區分可逆或不可逆的病因,並做適度的鑑別,從而提供合適的治療。
 
心理測驗工具
 
心理測驗,常見的如如(1)極早期失智症篩檢量表(AD-8), 可詢問長者之親屬或照顧者,近幾年來當事人是否常常出現以下情況,並記錄下來,以判斷其是否需要接受診療。(2)簡易心理狀態檢查(MMSE),以量化方式評估病患的認知狀態 ,包括對時間與地點定向能力、立即與短期記憶、注意力、語言能力、視覺繪圖能力等評分,共11問題,最高得分30分。 施測只需要5-10分鐘,使用方便。 而(3)臨床失智症量表(CDR),則可評估失智症患者的嚴重程度,後續關於相關藥物申請以及外籍監護工或日照居家服務補助者,也需參照此評估。其餘尚有家庭功能評估、職能評估:基本(BADL)及技巧性日常生活功能(IADL)評估等。 
針對失智症患者常見的行為精神症狀(Behavioral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of Dementia),像是妄想、幻覺、漫遊等症狀(附表二),則可使用 Neuropsychiatry Inventory(NPI)協助評估。此評估針對12類型問題,依據行為頻率、嚴重度、對照護者的困擾程度,來評估失智症行為精神症狀(BPSD)。
   
4. 治 療
  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1804-1864, 美國短篇小說家),曾寫過“青春之泉”的短篇小說,描寫四個老人在飲用醫師提供的青春之泉後短暫回春,卻又忘卻過去的人生教訓。文中的青春之泉效果短暫,縱然青春再現,卻無法改變認知。而現今讓人尋回青春的”青春之泉”進展如何?
 
在失智症的治療上,分為藥物治療及非藥物治療。
   
  藥物治療
    藥物治療上可分為處理認知症狀及處理非認知症狀。 針對阿茲海默型失智症患者,可以使用乙醯膽鹼酶抑制劑(Cholinesterase inhibitor),例如愛憶欣 Donapezil (Aricept®) 憶思能 Rivastimine (Exelon®)、利憶靈 Galantamine (Reminyl®)等,或NMDA受體拮抗劑(NMDA anatagonist),如Memantine、憶必佳 Ebixa、威智 Witgen 等,這些藥物可以延緩疾病的發展,也可以延緩行為精神症狀的發生。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已通過愛憶欣和威智的混合體藥物,未來可用於中重度的失智症治療,不過上市和進口台灣可能還需一段時間,而且副作用也需注意。

● 延緩疾病發展藥物必須每年重新評估
使用這些藥物需事先向健保局申請,限由神經科及精神科醫師處方,使用後必須每年重新評估,追蹤MMSE或CDR智能測驗,如MMSE較前一次治療時減少2分(不含)以上或CDR退步1級,則應停用此類藥品。須注意此類藥物不建議用在血管性失智症,或有嚴重心臟傳導阻斷之病患。 
 
● 高齡者用藥複雜需注意交互作用
 
在處理非認知症狀上,失智症若合併憂鬱症往往加重其認知障礙,在此可以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SSRIS)為第一線用藥。若合併明顯退縮及精神運動遲緩者,可使用血清素及正腎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劑(SNRI)),伴隨食慾不振者,可用正腎上腺素及血清速促進劑(NaSSA)。由於高齡病人用藥複雜,需要注意藥物間的交互作用,以及副作用。至於治療失智症病患出現的焦慮狀態或失眠 ,建議使用半衰期短且無活性代謝物的藥物,治療時間越短越好,以避免過度嗜睡或跌倒等副作用。 美國精神醫學會建議以口服lorazepam 為主,每天1-3mg即可。盡量避免其他長效的BZD。 
 
至於常見的行為精神症狀,目前僅risperidone通過適應症,可用於失智症患的抗精神藥物。臨床上,其他抗精神病藥物也有效果,可以做抗精神病藥物的選擇,如olanzapine,quetiapine 等。由於其可能有錐體外症候群以及其他如嗜睡等的副作用,並且可能增加中風風險,應該要謹慎評估使用,由低劑量慢慢的增加,若症狀改善則考慮減藥。
     
  非藥物的治療
   
關於非藥物的治療,則必須了解失智症的精神醫療處理原則及治療照顧原則,善用各種的模式,讓病人獲得連續性優質的照護。
 
● 提供安全適宜的環境
 
在居家照顧上,需要提供患者熟悉、穩定而安全的環境,提供固定以及有結構的日常作息,以增加病人的安全感;矯正失智症病人的視聽力障礙;提供合宜的刺激,例如動腦的活動排在早上,下午則安排輕鬆的活動,在傍晚時散步等。即便病人有漸進的退化,盡可能讓病人保留尚存的功能(如穿衣、洗澡如廁等)。為了預防漫遊、迷路等,可以在門上加裝暗鎖或鈴,讓病人身上可配戴定位系統,或在外衣內側繡上病人姓名及連絡電話等。
 
● 維持病人自主,學習合宜的溝通技巧
 
病人在判斷力和決策能力可能均受到影響,需要簡化訊息,例如一次請病人做一件事情即可。而在溝通時可以使用不同的方式輔助溝通:例如除了語言表達外,可以加上手勢示範等。照顧過程中,需要尊重病人(通常也是長輩)的自主性,可以利用縮小選擇權的方式(例如病人可能無法選擇適當的衣著,照顧者可先找出合適的幾套穿著,再請患者決定穿哪件),如此可以維持患者的自尊及自主。
 
由於失智症的病人可能會因認知退化無法理解家人所言,出現挫折、憤怒的情緒或是出現其他行為精神症狀的症狀(像是被偷妄想或是過度依賴等),造成照顧者的壓力及家庭關係緊繃。對這樣的病人,盡量不要正面衝突或對質,避免批評或當面指正,除了給予情緒上的支持安撫,也要善用病人的”健忘”特質,轉移其注意力,以順利緩和氣氛並減少可能的攻擊。
 
● 協助處理重要事務
 
很多重要的事務,如財產的處理,開車,未來的醫療決策等,也需要照顧者的協助。理想的狀態下,每個人都應該預做安排,照顧者也要儘可能陪同病人一起處理。必要時請教律師,以免重大決策將影響病人及家屬的權力。 若認知更加退化時,需考慮將財產過戶及宣告禁治產。
 
● 減少照顧者身心負擔
 
治療病人的同時,評估照顧者的身心負擔。許多的照顧者可能出現所謂的”照顧者憂鬱症”,所以需要支持家屬的情緒,並且提供可以利用的資源,減輕家屬的壓力。以台中市為例,對於功能障礙及缺乏自我照顧能力者需要照顧者,可以透過台中市政府長期照顧管理中心協助,評估並提供包含居家護理、 居家復健(包含物理治療、職能治療)、 喘息服務(包含機構式、居家式喘息服務)、 照顧服務(包含居家服務、日間照顧、家庭托顧、老人營養餐飲服務 、 輔具購買租借、居家無障礙環境改善服務、 交通接送服務及長期照顧機構服務等。當然還包括外籍看護工的申請。
 
● 預防失智及早期介入
 
說到底,目前仍無所謂的理想中的青春之泉。一旦喝下青春之泉之後可能又衍生出更多”傷腦筋”的倫理問題,這還不如好好預防失智症,幫助病人或自己成功的老化。除了盡量多動腦存腦本外,還要控制心血管危險因子如高血壓、糖尿病、心房顫動、動脈硬化等,必須戒菸,保持健康生活型態、控制體重,規律運動、吃地中海式飲食、預防頭部外傷等。 
 
而一旦發現認知退化,則盡量早期介入。協助病人儘快就醫診斷及治療、決定何時需要停止開車,為將來照護的需要擬定法律和財務的計畫,關於如何組成照護團隊、找出可用的資源,每一項都是非常重要且嚴肅的議題。 
 
● 建立治療同盟適時轉介資源 
 
所有的臨床醫師須了解失智症,協助病人預防,及早期發現失智症。而我們更要照顧好自己以及自己所愛的家人。 新的治療的趨勢並非那杯青春之泉,而是提供「連續性優質的照護」。 這須包含藥物及非藥物的治療,需要整個團隊的照顧,支持家屬,並與之建立治療同盟,適時轉介可利用的資源。
 
即便現今社會變化,筆者心中仍有一個小小的夢想~期待我們在壯有所用之時,能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我們的幼有所長,而未來能老有所終。
 
 
失智症病人的 特殊照顧
 
● 失智症的日間照顧: 日間照顧可以在白天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照顧病人,可讓照顧者適度喘息,並提供合適的活動,保持規律的作息 ,提供合適的刺激。台中市目前許多區均有據點,例如甘霖,光田、曉明等單位,可以從社會局網頁老人福利中尋找。
 
● 住院: 失智症的病人可能因為急性精神行為症狀嚴重需短期精神科急性住院。或當因內外科問題住院時,受限於認知退化難以表達不適,出現緊張抗拒等行為,使失智的症狀加重。
 
●  當病人疾病退化加速,精神行為症狀嚴重,合併嚴重的生理疾病,失去家人支持者,可能就需要安養院的長期照顧。理想上的安養機構期待能夠提供具專業人力,適當的活動,足夠的隱私及自主性,環境安全,並有足夠空間讓病人活動,可減少精神病藥物的使用以及約束發生。 

●  末期及臨終失智症病人的照顧:末期的病人指的是嚴重的認知家功能障礙,以完全不認識家人及MMSE<5分為指標。此時的病人有較高的死亡率,常見為肺炎、發燒及飲食問題。病人的狀況表達困難,運動能力漸喪失,趨近植物人的狀態。此時的照顧,應以安寧照顧的模式,減緩病人的不適並對家屬提供心理及情緒的支持。